Chapter 43 愛情是覆雜的編碼，中間帶有一百個bug，傳輸方式錯漏，但總會漏一點進入到指定的接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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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43 愛情是覆雜的編碼，中間帶有一百個bug，傳輸方式錯漏，但總會漏一點進入到指定的接口
姜幻夢見了端木玄。
紅衣短褂中式盤扣帽衫，帽子下藏著的是狼尾，露出的一截細腰是黑色的貼身護甲，能夠隱約看到腹肌，和黑色長褲同色，便顯得腿格外修長。他手中的笛子冒出凜凜寒光，那是他的武器——朱鶴丹唳玄笛，平時在雪山中吹笛子，笛聲悠揚地在雪中蔓延到遠方，需要戰鬥時玄笛便亮出利刃，手起刀落，削鐵如泥。他看見自己就像看到珍稀的物種，先是有些驚訝，跳下山來的震動將狼群散開，劍鞘打到狼的頭頂，一記飛踢，一只狼直接帶翻另一只；身後有狼襲擊，劍只拉開一點點，直接劃破狼的喉嚨，手起刀落狼便倒地喪命，狼影消失。
風雪掃過眼前，她自覺靠近了端木玄一點。對方動了動脖子，發出咯咯的響動：“我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了，哪裏來的？不會是新都吧？在這裏，新都人不太受歡迎。”
身上沒有冷和僵的感覺了，端木玄盯著她看了一眼，轉身耍笛子：“晚上野獸挺多的，建議你盡快找地方留宿，野外的火把可是撐不了多久的。”
“沒關系。”姜幻自然知道雪洞在哪，最便宜的方式度過一夜，她的目的是探圖外加散心，雪洞裏很快就能再見到端木玄了。
天寒地凍，她如果選擇主動跟著端木玄，既能提升好感度又能不著火把取暖。但她別扭地沒開口——腦子裏總有柏鏡川的影子，沒和他一起來，生出一股隱隱的可惜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500。」
天寒地凍，憑借對地圖的記憶，姜幻抄了近路到了雪洞，端木玄正守著火把在烤栗子。看到她十分意外：“你跟蹤我？”
洞外的風鬼哭狼嚎，增添了幾分詭異。姜幻很難解釋，初來乍到不迷路又正好到了端木玄的家，再跑快一點可能比他到得還早。她只能不說話，主動權交到端木玄這兒，他只點了點旁邊的草榻：“算了，可以收留你。”
雪山中的雪洞給旅人短暫居住，夜裏很容易失溫。如果這是端木玄的家，真是過於簡陋，只有草榻和長笛——雪山並不是完全的野外，有很多城堡般富麗的房子，墻體厚實又有壁爐，節日十分熱鬧。但端木玄的人設的確遠離人類——因為除魔降怪而流傳著紅衣亂鬼的傳說，遇到紅色衣服的人要盡快驅趕，會帶來不幸。端木玄剝開栗子殼，聲音清脆：“沒吃東西吧，剛來到這兒是很難找到東西吃的。”
姜幻看著火把：“你怎麽還需要火把，不是自己就是小火爐。”
端木玄指著栗子：“我人再熱也烤不熟這個。”
……杠精人設也在。她也試著烤栗子，扔進火裏就傻眼了，這東西他是怎麽拿出來的？端木玄面無表情地把手伸進火裏，剝開了遞給他：“看我帥跟過來的吧？”
姜幻心想，女媧畢業設計的臉淪落到在雪山烤栗子，她肯定不願意承認你是他捏的。
“雪山不是你來的地方，會被當成紅衣亂鬼。”
“又不是真的鬼，你換身衣服他們會排著隊想見你，迷倒好多少女。”
“有什麽用，給他們表演燒栗子嗎。”
……還挺記仇。
“剛才故意拖著時間也是在等我吧。你到底是誰。”
姜幻不說話。端木玄猛地湊近，栗子掉到地上滾出好遠，湊近了有股淡淡的栗子香，少年的鋒利和攻擊性一起寫在臉上，下一秒就要殺掉她似的。看她沒害怕，狠狠地盯了回去，端木玄反倒有點臉紅，退回原位，栗子都烤焦了。他站起身：“你睡在裏面吧，我出去了。”
“哈？”
“我不跟女孩一起睡覺。”
姜幻又氣又笑：“不是，雪洞也不止這一個，你別誤會。”
“外面很危險。重機怪這會兒都會出現了。”他很嚴肅：“建議你不要現在出去。”
重機怪指的是單體大怪獸，被遺棄後仇恨值上升，經常夜間活動。但即便知道這個，姜幻也覺得端木玄像故意留她——也許是被居民恐懼疏遠，原本生性還活潑，很難遇到人說話……
不會是想守著她吧……
算了，睡就睡。她順勢躺下——別說，草榻真的很舒服……
門外一陣悠揚的笛聲。她被安寧的旋律喚起疲倦，思緒飄忽，旋律有些傷感，但很安撫人心，像是呼吸都跟著慢下來了。雪洞很小，她距離端木玄並不遠，所以也不存在凍到掉血的程度，竟然有些安心。
直起身能看到雪中的身影，摘下帽子露出肩頸好看的線條，背影是清瘦的少年郎。月亮照著雪，洞中火把熄滅意外地像個家。心裏升起一種感動，他不僅擁有她寫出的秉性，更有她沒想到的百轉柔腸和純凈的善。極北是非常殘忍的地方，即便被保護不受怪獸侵擾，也時常有居民在饑寒交迫中失去性命。端木玄的使命是除魔，肯定見過太多生死別離的場面，但沒有被冰封存感情，依舊純凈地守護白雪覆蓋的土地。
畢竟端木玄的人格本色還是姜幻寫的：“回歸極樂——凈善”。
“別再看我了。”
洞外的聲音，端木玄在主動跟她搭腔。
“什麽？”
“一直看我，沒辦法好好吹笛子了。”
被發現了。姜幻嘴犟：“那你可以走嘛。”
“這是我家。”
“……”的確，她占著人家的草榻。
“不過，為什麽要守著我。”
姜幻等待著他說出甜蜜的臺詞，人設已經做好了，就等著他說出甜蜜又肉麻的話，一舉擊中少女心。
“命運如此。”
“哈？”
“你是雪山的客人，保護你是我的使命。”
姜幻突然來了精神：“不是哦，朋友是相互的，感情也是，要得到回饋自己也快樂了才可以。你沒有體驗過，當然會覺得要一味地保護我。”
“我只是平等地讓在雪山的居民不受傷。”
“不會啊，你首先是你自己。”姜幻不知道這話是說給端木玄還是自己：“為了別人，那當願望都實現，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動機了。你該不會覺得民眾需要你，才寧可受傷也要保護別人吧？”
端木玄背影落寞，像是被戳到痛處。紅衣亂鬼的傳說到處流傳，版本眾多，但無一例外都是他孤星劫煞，冷酷殘暴，見到了最好就地告饒。無論他為雪山的安寧做了什麽，他並不被人需要。
再醒來時身旁時燃好的篝火，端木玄已經不見了，天蒙蒙亮。姜幻爬起來，準備去綠洲軌道看看，潛意識總是提醒她要去做些任務，盡可能多賺金幣和碎片回來，碎片像是……冥冥中的召喚。
夢似乎快醒了。姜幻站起身快跑，聽到遠處的巨響，徑直跑了過去。端木玄站在機械怪面前，伸手摸了摸已經變成廢鐵的怪物，面容平靜。大雪初霽，雲霞明滅，端木玄走過來，又一次湊近了看她。姜幻鼻子很酸——這是繼李君逐之後又一次看到有具體形象和劇情的男主，李博德還是一個建模不算完整的形象，端木玄精致到連毛孔都能看見，情緒的變化也毫無保留，精致到震撼。
面前的人被看得臉紅，目光卻沒挪開：“我不是喜歡你啊，我就是，雪山來的每一個人我都需要記住，得多看幾眼。”
“這也是你的使命嗎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
姜幻的念頭一閃而過，伸出兩只手“啪”地把端木玄的臉捧住夾變形，迫使他看向自己：“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“說就說，這個打招呼方式很沒有禮貌……”
“我首先是我，其次才是你的同伴。雖然會在乎你，但沒有到丟失自己性命的程度。推己及人，沒有朋友會希望為了自己受傷。所以端木玄，雪山是極端環境，不要為了我隨意傷害自己。”
端木玄沈著臉，忽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臂。
“你到底是誰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你知道我不怕冷，也知道我的住處，更知道黃金通道在哪，我會輕易放過你嗎？”
姜幻百口莫辯，向後退了一步，大雪傾塌，她身體一抖睜開眼，翻身掉下床，落枕的脖頸提醒她已經回到現實。
好精彩的夢。
剛到公司，姜幻看到柏鏡川就興奮地沖過去：“柏老師！”
柏鏡川轉過身，等待著她說出下一句。他又恢覆了審視的一面，溫柔久了，差點忘記了他是上司，是嚴格把控項目的制作人。休格蘭特只是她對於濾鏡的想象，柏鏡川冷感的樣子令人生畏。
他不說話，只等著自己開口。至此柏鏡川真正散發出了屬於他自己的那一面，前面所有的主動和不情願都是演的，此刻才是他的本色，誘騙她主動表達。
她也來了勝負欲：“沒事。等明天，我交新的故事給你。你是為了托舉我而存在的，對吧？”
“當然。”
“如果寫得好了，我要獎勵。”
柏鏡川笑了：“可以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0。」
骰子臥在柏鏡川頭上，把他頭發壓出坑來：“李博德，你好能裝哦，怎麽突然演技上線這麽鎮定。要不是我能監控你的身體指數，都察覺不到你的憤怒。她寫顏正義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在意，怎麽端木玄就緊張成這樣？”
“她太用心了。”
“這倒是。端木玄很帥很迷人，又是紅色專屬色，那麽抓人眼球。”
“她會很喜歡端木玄嗎？”
“誰知道呢，人是會變的，熟男看多了有什麽意思，端木玄活潑俏皮死鴨子嘴硬，就像喝冰美式一樣，提神，消腫，味道流行。哎，你輕一點，磨豆機要被你掰壞了！”
辦公室裏，柏鏡川哢地擰緊磨豆機，捧著手搖磨豆機用力，一圈又一圈幾乎要擦出火星。
“李博德，你說說話吧，這樣沈著臉好嚇人啊。如果你覺得有危機感，就沖過去抱緊她，然後說我需要你啊，或者直接強吻，這不是最直接的打動她的辦法嗎？”
柏鏡川不說話，只悄悄地站在遠處。姜幻在敲擊文檔，為剛才說出“我首先是我，然後才是你的同伴”而興奮。端木玄喜歡的女孩代表了一類還沒有透過鏡子看到自己的玩家，那些被規訓了實際上還有野心的女孩，被比喻成含在口中的珍珠，被穿著肚兜披著蓋頭和親的交易，被柔弱地控制擺布的棋子，本該是僵持的對局中果決的一槍，是蠢動欲戰的兵場裏破雲的第一聲鼓，是國際象棋中讓對方無子可動的完美 checkmate。
她要讓這些女孩在游戲裏被照亮，看到他們自己和端木玄一樣，本就是該張揚的值得被目光追隨的朝陽。
「任務 3-2：守護姜幻在夢中見到男主角端木玄——成功。等級升至 Lv57，掉落金幣 50000，道具匣*5。」
柏鏡川已經連續兩天兩夜沒睡，從雪山的夢裏歸來完全沒合眼，直到郵箱裏收到了姜幻發來的故事。他平靜地坐在電腦前，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，厄洛斯頓了很久才懂：“李博德，你太純情了。吃醋了就要宣示主權，喜歡就要直白表達，如果感受到有危機感就要主動爭取，現在不是你大度的時候。”
“這不是大度。”柏鏡川笑了笑：“我當然知道我該有緊迫感，該痛苦，該盡快確定所有權，讓她的心完完全全歸屬於我。但這是她散發生命力的時刻，不該被套進世俗愛情關系的模板，並不該從屬於一個人。她耀眼的生命力如果只打動我，就變成了我欣賞的標本，再漂亮也只能被關在盒子裏，她會枯萎。我更願意她光芒萬丈，打動心無波瀾的人——雖然我現在嫉妒得發瘋。”
“所以更要宣示主權啊，李博德，攻略她，方法那麽多，去增加好感度啊！”
“厄洛斯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作為掌管愛情的人工智能，信息庫很落後，不要再指點我了。”
“哈？”
“我作為她創造出來的角色，是不能這樣霸權地用這種方式去占有她的。她有創作的自由，有做夢的自由，這是她的創作方式，我沒有抹殺她創作的激情，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讓她動搖。”
骰子沈默許久，才略感悲傷地回答：“李博德，你才來現實世界多久，彎道超車成這個樣子。如果真的滿級了還不需要為愛而生的人設，你捐了吧，拋棄了就真是糟蹋了……”
月色讓辦公室變冷，遠處的群樓中蒸騰起灰蒙蒙的霧氣，似乎虛擬的幻象正在和現實相連接。他感受得到姜幻的成長，對於在魔蕪城的執行官來說，棋逢對手的快樂是不可比擬的。但有一種不安的情緒包裹著他，像是他還沒能預料到的危險。
接下來的一整天柏鏡川都不主動和姜幻講話，在群裏被提問只回覆“嗯”，繞開姜幻去找小文案要資料，故意把水杯落在她桌上，也沒有拿走的意思。姜幻要看他什麽時候來取，而柏鏡川下樓買了一杯咖啡，杯子就放在她桌上，鬼臉圖案正對著她。開會時姜幻說端木玄勢頭很猛，是所有男主要防備的情敵，柏鏡川只推了推眼鏡說：“不見得，以調研報告而言，現在活潑年下類型的男主角類型人氣都不算高。”
說完就散會。
端木玄不足以成為情敵嗎？姜幻咬牙切齒。看到柏鏡川和阿基拉聊美術時自信又張揚的笑容，似乎完全沒有受自己影響。她夢見端木玄就可以更好地寫主線故事，做好本職工作為什麽會讓柏鏡川不爽？只是正常工作而已。
但她在工位如坐針氈，對柏鏡川的焦慮鉆進身體的細枝末節，一個字都寫不出來。好不容易挨到下班，她查了查附近哪裏有小公園——她要去找個天然氧吧吸吸氧。街心公園新換了大滑梯，燈光下還有兒童攀上滑梯的腳印。姜幻站在一米半的滑梯頂端，滑梯長長的，她竟然都沒有心情滑下去。
“有什麽了不起的，不就是個制作人，一切工作至上，對下屬心不在焉……命裏帶糙啊，連我這種有才華又肯努力的編劇都不肯睜開眼仔細看看，沒品……”
連著開麥兩分鐘都沒有，有人在樓梯下叫她，是柏鏡川。
“終於找到你了。”
“找我幹嗎？”
“吐槽了我這麽久，還倒打一耙。”
姜幻見到柏鏡川，實際上一肚子委屈，那些沒來由的嫉妒心和委屈一擁而上。她爬上滑梯：“我只是來玩滑梯的，這裏白天都是小孩子，現在終於輪到我了！”姜幻委屈得胸口淤堵：“我從小就搶不上滑梯，現在沒人了，我要上來玩玩了……”
柏鏡川三兩步跨上樓梯，高高的個子站在滑梯上面堵住姜幻滑下去的路：“你有心事。”
“我能有什麽心事。”
“那為什麽要躲開我。”
姜幻紅著眼睛抓住柏鏡川胸口的衣襟，柏鏡川下意識地掙脫了一下，握住她的手腕。筆挺幹凈的西裝很難抓住，姜幻拉著他彎下腰，柏鏡川不理解，還是乖乖被面前的女孩抓住，手又到了臉頰，胡亂揉了幾下弄亂頭發才松手，向後退了兩步。胸前被僵持的拳頭揉皺，人也亂蓬蓬，姜幻認清了，這是那張她揉皺的白紙。
她看著面前的白紙，糟了，原本是幹凈平整可以書寫出很多未知的段落和情節的，現在皺了，可能還弄臟了，拜她所賜。但她想看看柏鏡川的反應，這種不可名狀的感覺傳達給他，會以怎樣的方式被破譯。
柏鏡川捂住胸口，忽然皺緊眉頭，像是真的胸口不舒服，慢慢地弓起了背。姜幻有點慌了，難道他真的和正常的人類不一樣，只要和感情相關就會胸口痛嗎？
湊過去的時候用力過猛，腳底打滑撲倒柏鏡川，兩個人栽倒，身體不受控制地從滑梯上頭朝下滑下去，姜幻頭朝下被柏鏡川護在懷裏，長滑梯五秒鐘滑到草坪裏，柏鏡川喘著粗氣，西裝散開露出襯衫，摸到的身體發燙，醫生聽不到的心跳，在她手掌心清晰地跳動。他眼底有一絲得逞——是故意裝作胸口痛，想給她摸到醫院裏聽不到的心跳；也同樣很迷茫，想從她的眼睛裏看懂自己的痛苦。
她終於明白了，她伸出手急切地想去抓住的，是柏鏡川的愛。現實世界裏沒有標準的攻略，也很難有步驟可言，愛情是覆雜的編碼，中間帶有一百個 bug，傳輸方式錯漏，但總會漏一點進入到指定的接口。她慣性地搞砸生活，破壞力極強，自以為是地先行揉壞了那張紙。而那張紙本來就在她面前，等待她書寫打磨，即便是廢稿，奇形怪狀也是自己的手筆。現在狡猾的傑作有了靈魂，也懂得把不明的情緒還給她，於是那些奇怪的壞掉的代碼，又通過不明不白的途徑還給了她，她破譯不懂 0 和 1，卻能感受到心跳加速。
這次絕對不是滑梯滑得太快了。
PS：小張來啦！等我明天來評論區玩！啊啊啊啊謝謝大家這幾天來看小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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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幻夢見了端木玄。
紅衣短褂中式盤扣帽衫，帽子下藏著的是狼尾，露出的一截細腰是黑色的貼身護甲，能夠隱約看到腹肌，和黑色長褲同色，便顯得腿格外修長。他手中的笛子冒出凜凜寒光，那是他的武器——朱鶴丹唳玄笛，平時在雪山中吹笛子，笛聲悠揚地在雪中蔓延到遠方，需要戰鬥時玄笛便亮出利刃，手起刀落，削鐵如泥。他看見自己就像看到珍稀的物種，先是有些驚訝，跳下山來的震動將狼群散開，劍鞘打到狼的頭頂，一記飛踢，一只狼直接帶翻另一只；身後有狼襲擊，劍只拉開一點點，直接劃破狼的喉嚨，手起刀落狼便倒地喪命，狼影消失。
風雪掃過眼前，她自覺靠近了端木玄一點。對方動了動脖子，發出咯咯的響動：“我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了，哪裏來的？不會是新都吧？在這裏，新都人不太受歡迎。”
身上沒有冷和僵的感覺了，端木玄盯著她看了一眼，轉身耍笛子：“晚上野獸挺多的，建議你盡快找地方留宿，野外的火把可是撐不了多久的。”
“沒關系。”姜幻自然知道雪洞在哪，最便宜的方式度過一夜，她的目的是探圖外加散心，雪洞裏很快就能再見到端木玄了。
天寒地凍，她如果選擇主動跟著端木玄，既能提升好感度又能不著火把取暖。但她別扭地沒開口——腦子裏總有柏鏡川的影子，沒和他一起來，生出一股隱隱的可惜。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500。」
天寒地凍，憑借對地圖的記憶，姜幻抄了近路到了雪洞，端木玄正守著火把在烤栗子。看到她十分意外：“你跟蹤我？”
洞外的風鬼哭狼嚎，增添了幾分詭異。姜幻很難解釋，初來乍到不迷路又正好到了端木玄的家，再跑快一點可能比他到得還早。她只能不說話，主動權交到端木玄這兒，他只點了點旁邊的草榻：“算了，可以收留你。”
雪山中的雪洞給旅人短暫居住，夜裏很容易失溫。如果這是端木玄的家，真是過於簡陋，只有草榻和長笛——雪山並不是完全的野外，有很多城堡般富麗的房子，墻體厚實又有壁爐，節日十分熱鬧。但端木玄的人設的確遠離人類——因為除魔降怪而流傳著紅衣亂鬼的傳說，遇到紅色衣服的人要盡快驅趕，會帶來不幸。端木玄剝開栗子殼，聲音清脆：“沒吃東西吧，剛來到這兒是很難找到東西吃的。”
姜幻看著火把：“你怎麽還需要火把，不是自己就是小火爐。”
端木玄指著栗子：“我人再熱也烤不熟這個。”
……杠精人設也在。她也試著烤栗子，扔進火裏就傻眼了，這東西他是怎麽拿出來的？端木玄面無表情地把手伸進火裏，剝開了遞給他：“看我帥跟過來的吧？”
姜幻心想，女媧畢業設計的臉淪落到在雪山烤栗子，她肯定不願意承認你是他捏的。
“雪山不是你來的地方，會被當成紅衣亂鬼。”
“又不是真的鬼，你換身衣服他們會排著隊想見你，迷倒好多少女。”
“有什麽用，給他們表演燒栗子嗎。”
……還挺記仇。
“剛才故意拖著時間也是在等我吧。你到底是誰。”
姜幻不說話。端木玄猛地湊近，栗子掉到地上滾出好遠，湊近了有股淡淡的栗子香，少年的鋒利和攻擊性一起寫在臉上，下一秒就要殺掉她似的。看她沒害怕，狠狠地盯了回去，端木玄反倒有點臉紅，退回原位，栗子都烤焦了。他站起身：“你睡在裏面吧，我出去了。”
“哈？”
“我不跟女孩一起睡覺。”
姜幻又氣又笑：“不是，雪洞也不止這一個，你別誤會。”
“外面很危險。重機怪這會兒都會出現了。”他很嚴肅：“建議你不要現在出去。”
重機怪指的是單體大怪獸，被遺棄後仇恨值上升，經常夜間活動。但即便知道這個，姜幻也覺得端木玄像故意留她——也許是被居民恐懼疏遠，原本生性還活潑，很難遇到人說話……
不會是想守著她吧……
算了，睡就睡。她順勢躺下——別說，草榻真的很舒服……
門外一陣悠揚的笛聲。她被安寧的旋律喚起疲倦，思緒飄忽，旋律有些傷感，但很安撫人心，像是呼吸都跟著慢下來了。雪洞很小，她距離端木玄並不遠，所以也不存在凍到掉血的程度，竟然有些安心。
直起身能看到雪中的身影，摘下帽子露出肩頸好看的線條，背影是清瘦的少年郎。月亮照著雪，洞中火把熄滅意外地像個家。心裏升起一種感動，他不僅擁有她寫出的秉性，更有她沒想到的百轉柔腸和純凈的善。極北是非常殘忍的地方，即便被保護不受怪獸侵擾，也時常有居民在饑寒交迫中失去性命。端木玄的使命是除魔，肯定見過太多生死別離的場面，但沒有被冰封存感情，依舊純凈地守護白雪覆蓋的土地。
畢竟端木玄的人格本色還是姜幻寫的：“回歸極樂——凈善”。
“別再看我了。”
洞外的聲音，端木玄在主動跟她搭腔。
“什麽？”
“一直看我，沒辦法好好吹笛子了。”
被發現了。姜幻嘴犟：“那你可以走嘛。”
“這是我家。”
“……”的確，她占著人家的草榻。
“不過，為什麽要守著我。”
姜幻等待著他說出甜蜜的臺詞，人設已經做好了，就等著他說出甜蜜又肉麻的話，一舉擊中少女心。
“命運如此。”
“哈？”
“你是雪山的客人，保護你是我的使命。”
姜幻突然來了精神：“不是哦，朋友是相互的，感情也是，要得到回饋自己也快樂了才可以。你沒有體驗過，當然會覺得要一味地保護我。”
“我只是平等地讓在雪山的居民不受傷。”
“不會啊，你首先是你自己。”姜幻不知道這話是說給端木玄還是自己：“為了別人，那當願望都實現，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動機了。你該不會覺得民眾需要你，才寧可受傷也要保護別人吧？”
端木玄背影落寞，像是被戳到痛處。紅衣亂鬼的傳說到處流傳，版本眾多，但無一例外都是他孤星劫煞，冷酷殘暴，見到了最好就地告饒。無論他為雪山的安寧做了什麽，他並不被人需要。
再醒來時身旁時燃好的篝火，端木玄已經不見了，天蒙蒙亮。姜幻爬起來，準備去綠洲軌道看看，潛意識總是提醒她要去做些任務，盡可能多賺金幣和碎片回來，碎片像是……冥冥中的召喚。
夢似乎快醒了。姜幻站起身快跑，聽到遠處的巨響，徑直跑了過去。端木玄站在機械怪面前，伸手摸了摸已經變成廢鐵的怪物，面容平靜。大雪初霽，雲霞明滅，端木玄走過來，又一次湊近了看她。姜幻鼻子很酸——這是繼李君逐之後又一次看到有具體形象和劇情的男主，李博德還是一個建模不算完整的形象，端木玄精致到連毛孔都能看見，情緒的變化也毫無保留，精致到震撼。
面前的人被看得臉紅，目光卻沒挪開：“我不是喜歡你啊，我就是，雪山來的每一個人我都需要記住，得多看幾眼。”
“這也是你的使命嗎？”
“……嗯。”
姜幻的念頭一閃而過，伸出兩只手“啪”地把端木玄的臉捧住夾變形，迫使他看向自己：“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“說就說，這個打招呼方式很沒有禮貌……”
“我首先是我，其次才是你的同伴。雖然會在乎你，但沒有到丟失自己性命的程度。推己及人，沒有朋友會希望為了自己受傷。所以端木玄，雪山是極端環境，不要為了我隨意傷害自己。”
端木玄沈著臉，忽然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臂。
“你到底是誰。”
“什麽？”
“你知道我不怕冷，也知道我的住處，更知道黃金通道在哪，我會輕易放過你嗎？”
姜幻百口莫辯，向後退了一步，大雪傾塌，她身體一抖睜開眼，翻身掉下床，落枕的脖頸提醒她已經回到現實。
好精彩的夢。
剛到公司，姜幻看到柏鏡川就興奮地沖過去：“柏老師！”
柏鏡川轉過身，等待著她說出下一句。他又恢覆了審視的一面，溫柔久了，差點忘記了他是上司，是嚴格把控項目的制作人。休格蘭特只是她對於濾鏡的想象，柏鏡川冷感的樣子令人生畏。
他不說話，只等著自己開口。至此柏鏡川真正散發出了屬於他自己的那一面，前面所有的主動和不情願都是演的，此刻才是他的本色，誘騙她主動表達。
她也來了勝負欲：“沒事。等明天，我交新的故事給你。你是為了托舉我而存在的，對吧？”
“當然。”
“如果寫得好了，我要獎勵。”
柏鏡川笑了：“可以。”
「姜幻對你的好感度+1000。」
骰子臥在柏鏡川頭上，把他頭發壓出坑來：“李博德，你好能裝哦，怎麽突然演技上線這麽鎮定。要不是我能監控你的身體指數，都察覺不到你的憤怒。她寫顏正義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在意，怎麽端木玄就緊張成這樣？”
“她太用心了。”
“這倒是。端木玄很帥很迷人，又是紅色專屬色，那麽抓人眼球。”
“她會很喜歡端木玄嗎？”
“誰知道呢，人是會變的，熟男看多了有什麽意思，端木玄活潑俏皮死鴨子嘴硬，就像喝冰美式一樣，提神，消腫，味道流行。哎，你輕一點，磨豆機要被你掰壞了！”
辦公室裏，柏鏡川哢地擰緊磨豆機，捧著手搖磨豆機用力，一圈又一圈幾乎要擦出火星。
“李博德，你說說話吧，這樣沈著臉好嚇人啊。如果你覺得有危機感，就沖過去抱緊她，然後說我需要你啊，或者直接強吻，這不是最直接的打動她的辦法嗎？”
柏鏡川不說話，只悄悄地站在遠處。姜幻在敲擊文檔，為剛才說出“我首先是我，然後才是你的同伴”而興奮。端木玄喜歡的女孩代表了一類還沒有透過鏡子看到自己的玩家，那些被規訓了實際上還有野心的女孩，被比喻成含在口中的珍珠，被穿著肚兜披著蓋頭和親的交易，被柔弱地控制擺布的棋子，本該是僵持的對局中果決的一槍，是蠢動欲戰的兵場裏破雲的第一聲鼓，是國際象棋中讓對方無子可動的完美 checkmate。
她要讓這些女孩在游戲裏被照亮，看到他們自己和端木玄一樣，本就是該張揚的值得被目光追隨的朝陽。
「任務 3-2：守護姜幻在夢中見到男主角端木玄——成功。等級升至 Lv57，掉落金幣 50000，道具匣*5。」
柏鏡川已經連續兩天兩夜沒睡，從雪山的夢裏歸來完全沒合眼，直到郵箱裏收到了姜幻發來的故事。他平靜地坐在電腦前，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，厄洛斯頓了很久才懂：“李博德，你太純情了。吃醋了就要宣示主權，喜歡就要直白表達，如果感受到有危機感就要主動爭取，現在不是你大度的時候。”
“這不是大度。”柏鏡川笑了笑：“我當然知道我該有緊迫感，該痛苦，該盡快確定所有權，讓她的心完完全全歸屬於我。但這是她散發生命力的時刻，不該被套進世俗愛情關系的模板，並不該從屬於一個人。她耀眼的生命力如果只打動我，就變成了我欣賞的標本，再漂亮也只能被關在盒子裏，她會枯萎。我更願意她光芒萬丈，打動心無波瀾的人——雖然我現在嫉妒得發瘋。”
“所以更要宣示主權啊，李博德，攻略她，方法那麽多，去增加好感度啊！”
“厄洛斯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作為掌管愛情的人工智能，信息庫很落後，不要再指點我了。”
“哈？”
“我作為她創造出來的角色，是不能這樣霸權地用這種方式去占有她的。她有創作的自由，有做夢的自由，這是她的創作方式，我沒有抹殺她創作的激情，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讓她動搖。”
骰子沈默許久，才略感悲傷地回答：“李博德，你才來現實世界多久，彎道超車成這個樣子。如果真的滿級了還不需要為愛而生的人設，你捐了吧，拋棄了就真是糟蹋了……”
月色讓辦公室變冷，遠處的群樓中蒸騰起灰蒙蒙的霧氣，似乎虛擬的幻象正在和現實相連接。他感受得到姜幻的成長，對於在魔蕪城的執行官來說，棋逢對手的快樂是不可比擬的。但有一種不安的情緒包裹著他，像是他還沒能預料到的危險。
接下來的一整天柏鏡川都不主動和姜幻講話，在群裏被提問只回覆“嗯”，繞開姜幻去找小文案要資料，故意把水杯落在她桌上，也沒有拿走的意思。姜幻要看他什麽時候來取，而柏鏡川下樓買了一杯咖啡，杯子就放在她桌上，鬼臉圖案正對著她。開會時姜幻說端木玄勢頭很猛，是所有男主要防備的情敵，柏鏡川只推了推眼鏡說：“不見得，以調研報告而言，現在活潑年下類型的男主角類型人氣都不算高。”
說完就散會。
端木玄不足以成為情敵嗎？姜幻咬牙切齒。看到柏鏡川和阿基拉聊美術時自信又張揚的笑容，似乎完全沒有受自己影響。她夢見端木玄就可以更好地寫主線故事，做好本職工作為什麽會讓柏鏡川不爽？只是正常工作而已。
但她在工位如坐針氈，對柏鏡川的焦慮鉆進身體的細枝末節，一個字都寫不出來。好不容易挨到下班，她查了查附近哪裏有小公園——她要去找個天然氧吧吸吸氧。街心公園新換了大滑梯，燈光下還有兒童攀上滑梯的腳印。姜幻站在一米半的滑梯頂端，滑梯長長的，她竟然都沒有心情滑下去。
“有什麽了不起的，不就是個制作人，一切工作至上，對下屬心不在焉……命裏帶糙啊，連我這種有才華又肯努力的編劇都不肯睜開眼仔細看看，沒品……”
連著開麥兩分鐘都沒有，有人在樓梯下叫她，是柏鏡川。
“終於找到你了。”
“找我幹嗎？”
“吐槽了我這麽久，還倒打一耙。”
姜幻見到柏鏡川，實際上一肚子委屈，那些沒來由的嫉妒心和委屈一擁而上。她爬上滑梯：“我只是來玩滑梯的，這裏白天都是小孩子，現在終於輪到我了！”姜幻委屈得胸口淤堵：“我從小就搶不上滑梯，現在沒人了，我要上來玩玩了……”
柏鏡川三兩步跨上樓梯，高高的個子站在滑梯上面堵住姜幻滑下去的路：“你有心事。”
“我能有什麽心事。”
“那為什麽要躲開我。”
姜幻紅著眼睛抓住柏鏡川胸口的衣襟，柏鏡川下意識地掙脫了一下，握住她的手腕。筆挺幹凈的西裝很難抓住，姜幻拉著他彎下腰，柏鏡川不理解，還是乖乖被面前的女孩抓住，手又到了臉頰，胡亂揉了幾下弄亂頭發才松手，向後退了兩步。胸前被僵持的拳頭揉皺，人也亂蓬蓬，姜幻認清了，這是那張她揉皺的白紙。
她看著面前的白紙，糟了，原本是幹凈平整可以書寫出很多未知的段落和情節的，現在皺了，可能還弄臟了，拜她所賜。但她想看看柏鏡川的反應，這種不可名狀的感覺傳達給他，會以怎樣的方式被破譯。
柏鏡川捂住胸口，忽然皺緊眉頭，像是真的胸口不舒服，慢慢地弓起了背。姜幻有點慌了，難道他真的和正常的人類不一樣，只要和感情相關就會胸口痛嗎？
湊過去的時候用力過猛，腳底打滑撲倒柏鏡川，兩個人栽倒，身體不受控制地從滑梯上頭朝下滑下去，姜幻頭朝下被柏鏡川護在懷裏，長滑梯五秒鐘滑到草坪裏，柏鏡川喘著粗氣，西裝散開露出襯衫，摸到的身體發燙，醫生聽不到的心跳，在她手掌心清晰地跳動。他眼底有一絲得逞——是故意裝作胸口痛，想給她摸到醫院裏聽不到的心跳；也同樣很迷茫，想從她的眼睛裏看懂自己的痛苦。
她終於明白了，她伸出手急切地想去抓住的，是柏鏡川的愛。現實世界裏沒有標準的攻略，也很難有步驟可言，愛情是覆雜的編碼，中間帶有一百個 bug，傳輸方式錯漏，但總會漏一點進入到指定的接口。她慣性地搞砸生活，破壞力極強，自以為是地先行揉壞了那張紙。而那張紙本來就在她面前，等待她書寫打磨，即便是廢稿，奇形怪狀也是自己的手筆。現在狡猾的傑作有了靈魂，也懂得把不明的情緒還給她，於是那些奇怪的壞掉的代碼，又通過不明不白的途徑還給了她，她破譯不懂 0 和 1，卻能感受到心跳加速。
這次絕對不是滑梯滑得太快了。
PS：小張來啦！等我明天來評論區玩！啊啊啊啊謝謝大家這幾天來看小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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